九月

只是單純地想到某一處走走，哪裡都好。所以八月末兩個人很隨意地去了吉膽島出遊一趟。沒有抓緊時間把每一處逛完，沒有騎腳踏車，沒有吃海鮮，我們只坐在碼頭，看潮起潮落。看遍地的螃蟹和他們的居所，我突然的一聲呼喊螃蟹們一陣驚慌再靜止，然後我咯咯地笑。他無奈地笑。我們聊天，他陪著我就這樣過了一個下午。

兩個人背對背讓那一片黑漆漆的海聽我們聊不完的話，告訴它我們認識的過程和細數每一次的見面。久違了，這種在夜晚感性的對話。我很喜歡在二九宿舍的每一段時光，當中包括和我的好朋友家軒在宿舍樓下聊天的夜晚，以及我跟他放不了句點的對話。過了一些時日，抵擋不住的變遷，但昔日美好如今依舊未變。背對背依靠著彼此，我望著海，他看著夜空，突然燃起的一場煙火像是一份禮物，我們也靜靜地看著它們為我們的美好慶祝。

那是一個見證我們走過不同階段的車站。上學期他到車站來送別，我拍拍他，看似瀟灑地跟好朋友道別。在車上反複讀著他夾在書裡面的信，陪伴我漫長的車程。如今到相同的車站送別，多了一個擁抱，還有幾分惆悵。說羈絆還太年輕，我們還需要各自遠方啊。看著車窗外的你拿著電話對我說再見。車開了。

會再見的，會再見的。

九月。

我二十一了。謝謝祝福我的朋友們，你們製作的影片好溫暖。出生在九月初，每年的一個新的歲數剛好是一個階段的開始。二十一歲的開始迎來的是大二的第一天。關於離別、關於人際、關於成長，有時候孤獨難免，慶倖有讓我不孤單的你們。這學期第三週過去了，這是一個自我探索的過程，而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讓我每天認識自己多一點。加油吧，說好的，再見面的時候彼此會是一個更好的自己。一起加油吧。

七月

I've been learning to say goodbye to them since I was little.I practiced for so many times in my life but yet I found it' s hard.You'll never know how much change it will be until the next time we say hello. It is sad when you ask yourself when is the next time and the answer is certainly uncertain. I know everything is not gonna be the same when we meet again and that is the moment to realize how much I've missed.  ———— 2013.03 

這段是在去年離開倫敦前寫的。當時二姐的小瓜剛學會走路，一搖一晃的。牙牙學語，還流著口水。

一別就一個年頭，大瓜和小瓜現在的步伐都很穩紮了，有說不完的童言童語，詞彙不足但很努力表達的表情，一張嘴不夠似的，好可愛。他們是白紙，對事物充滿好奇，對每一個動作都想問爲什麽，不知道危險，不知道險惡。

其實離別我都在難過什麽呢。練習道別那麼那麼多次也很坦然了，如今感慨比較多，在離別的場合也不會輕易掉眼淚了。這是生命里必有的定律是嗎。悲歡離合，生離死別。面對分隔的這段期間，那些未知的、錯失的、一去不回的，要怎麼瀟灑。相聚時看見的所有變化、成長、陌生和疏離，都是彼此在彼此生命中錯失的部份。一年前的你牙牙學語，很多情緒都只能用哭和笑表達，而今天離開的時候你好純真的語氣對我說 I promise I will come back next year，然後笑笑。我才重重地意識到沒有辦法參與的那些日子，錯失的可以是很多很多。

機場的螢幕顯示著MH17的消息。面對那些所謂宿命，我們是如此脆弱，且無力反抗。我們無從逆見與預知生命的墜落，所以我們都沒有辦法確定此刻不是結局不是嗎。

Goodbye

凌晨一點四十七分，再過幾個小時就開始一段陌生的路。什麽讓陌生更陌生？當你身邊不再是你熟悉的人。


正因為一直以來我們都有彼此的陪伴，而讓如今的勞燕分飛變得多一點感傷，一點惆悵。道別總是沉重。總是安慰說沒關係啦，我們距離沒有很遠。什麽歪理，遠才可以難過嗎。最早離開的人只道別一次，送別的人卻一直送別，必須說好多次再見。我知道妳會難過，可以哭沒有關係。


別擔心，難過但積極。大家各自精彩，總有一天我們會聚在一起交換故事。

她們陪我收拾行李直到凌晨一點。還有很多溫柔提醒和叮嚀。謝謝。謝謝很多，很多...

Moments

早晨開車到學校的路上，看著路燈熄滅的瞬間。

「老師，教師節快樂。」

雙手捧著一小束玫瑰花。

『同學們，講一下我們應該如何保護家人。』

「爸爸打媽媽的時候，跟他說不要打媽媽。」

『同學們，我們今天做父親節卡。』

「老師。我沒有爸爸。」

『爲什麽沒有交功課？』

「我有交...」淚眼汪汪。

『可是我沒有收到。』

「我有交......」委屈地哭。

幾堂課過後，我在另一班教科學。

她笑著跑來說 「老師我找到我的簿子了！在書包裏面！」

「老師，我的手很癢。」

「老師！她的耳朵流血！」驚慌的表情。

（我看一看）

『沒事。那不是血。』

那是耳屎。

「羅老師，明天見。」三紅班最頑皮的男同學放學時笑著對我說。

那是羅老師最後一個明天了。

「老師，你給我的巧克力我一定不會吃的。一定不吃。」

『不吃？壞掉怎麼辦？』

「我要等。」

『等它壞掉啊？』

「我要等你回來。等你回來才吃。」

同學們的眼淚。

下午五時回到無人的辦公室，離開前辦公桌上躺著一片狼藉。寫了一本本堆積的紀念冊，短短幾句話將成為我們這三個月僅有的紀念。羅老師在每位同學的華語作業畫了個笑臉，希望下週一你們打開作業的時候，一個小笑臉可以驅走你們每個星期一的藍色憂鬱。或者，想留點什麽讓你們感覺其實我還在。接近傍晚六時，四周都是淡淡的橘色。結束籃球校隊練習的他們偷偷溜到樓上的辦公室，圍著我的辦公桌，童言童語。

「老師老師，我也要寫字給你。你現在不可以看。回家看。」寫完便把字條塞進我的筆盒。

大約七點，四周轉換成很淺很淺的灰色。他的外婆在學校大門大喊他的名字說該回家了。

長大后你就會知道，我們一輩子都在練習道別。

「起立，行禮，謝謝羅老師。再見。」